50、算账_农女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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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算账

  即便外面已经阳光普照,大牢里面却依然阴森寒冷,墙上偶有火把照亮着通道,各个牢房只有一个小窗户能投进些许亮光。

  昨日送来的一批嫌犯,以强盗之罪当场就宣判的车夫虽然想自己独揽掳掠之罪责,但同行者当场抓捕,这嫌疑犯的罪名如何能如此轻易开脱,而且最重要的是,郑少勇早有谋算,你有奸计,他有反奸计,那些探子里早已经被他给渗透,这次借机把这些探子一网打尽,他就没想再放他们回去。

  这羊毛线的价值非常大,大到动用那么多人来布这个局,若不是正撞在了郑少勇眼皮子底下,这个掳人的策略是很成功的。

  可是此案的动机却只能心照不宣,京里各方势力的探子从来都不缺,就连大理寺里面都没人敢保证无人渗透。

  所以程丽丽的案子只是个开胃小菜,掳人的证据确凿,那车夫和同行的嫌疑人被押下去后,真正的大戏在程丽丽离开之后才展开。

  巡检使带来了一些书信证据和一些证人,里面豁然有半年前秦家庄惨案的幸存者,她们这些妇人虽然被救了回来,但是回来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男丁传家的几个妇人被秦家庄的人给赶了出去,李氏带着两个儿媳妇、三个孙媳妇、孙女到了京城落脚,此次指认就从年迈的李氏指着秦家庄的一个中年汉子开始…

  这么多人一起被抓有个很大的好处,他们分属不同的势力,同行之间也有敏锐的感觉,有那聪明的眼看事态不对,就想着此次灾祸既是因掳人而起,那么此次危机必须要掳人这帮人来承担,很快就有人站出来指认那位年轻妇人。

  “当时我亲眼所见三个人前后脚进的茅厕,那程氏小娘子我认识,一连几集她都是戴着那个红帽子,”

  这是一位离茅厕很近的摊主,他指着那年轻妇人指认道,

  “她和一位老妇人一起进去的,后来老妇人独自出来,戴着红帽子的小娘子随后出来,唯独你只见进不见出!却没想到那小娘子早被掳走了,肯定是你害了程家小娘子并假扮她出来遮人耳目。”

  这位年轻的妇人唐氏就是假扮程丽丽到河边制造跳河假象的

  人,但是此人的指认唐氏如何肯认,

  “那里一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如何能都认的出来,我和你更是素不相识,你如何会注意到我几时离开的,你这是污蔑!”

  话虽如此说,但唐氏到底因此人的指认被当做嫌疑犯暂时关押,却并无锁具上身,她盘腿坐在稻草堆里,面上一片冷静的想着脱身的对策…

  “唐氏,你有家人来探。”

  不知道给自己的指示是什么呢?她的眼神淡漠的扫向门口,却在看清门口拎着食盒的人时,面上的冷静一扫而光,垂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攥起,狠狠瞪了门口那人一眼,恶声恶气的骂道,

  “你个窝囊废,活都干完了吗就敢出来?回去老娘打断你的腿!”

  那个狱卒惊的把自己身边那年轻汉子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么大的儿子?怎么做到的?

  那汉子明显是长期受这种恶气,竟是习以为常的当没听见,拎着食盒走进牢房,

  “娘子,我带了你最爱吃的肉和白面馍馍,你等下慢慢吃!”

  说着小心的把食盒放到稻草上,又抬头憨憨的对着一脸看自己不顺眼的妇人保证道,

  “娘子,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听到消息后就把家里的房子和地都卖了,你放心!我就是告到天子…”

  那妇人一听不但没有丝毫的感动,反而整个人都炸了,从稻草堆上跳了起来,

  “你这个蠢货、窝囊废,谁允许你卖地卖房子的!”

  “啪啪啪”

  那汉子结结实实挨了自己娘子好几个巴掌,直把那狱卒都看的不忍直视,怎么会有这么窝囊的男人,这么凶悍的婆娘!

  “你想让老娘跟你喝西北风!门都没有!”

  那妇人打的气喘吁吁,累极了叉着腰指着那任打任骂的男人,愤怒的吼道,

  “老娘今天就要休了你这个窝囊废!”

  “呜呜,娘子…”

  那男人膝盖一软跪到地上抱着妇人的大腿,

  “等你回来我会更努力的干活,重新给你挣大房子,重新买好多好多地…”

  那狱卒气的直接退的远了些,这男人窝囊的都想让自己锤死他,就没看见那妇人对着丈夫的附耳低语…

  一拐进田家庄的村口,驴车上的人都纷纷跳下

  了车,田树满下来拉着这个跑了那个,他着急的喊道,

  “二叔、三叔、各位弟弟你们都到我家歇息歇息,家里饭菜都是现成的。”

  “改天改天!家里都等着消息呢!我们快回去他们也好放心。”

  二郎、几个堂弟都头也不回的往家跑。

  后面赶着驴车的田兆河也牵着驴车往自家胡同里拐,

  “大郎,都是自家兄弟别那么客气,今天各家都忙,咱改天有空你备好酒好菜我们肯定都到!”

  田树满无奈,只得独自赶着驴车回家,还没进院子就看见老丈人和小舅子从堂屋里奔了出来,程远接过姐夫的驴车帮着卸车厢,田树满陪着老丈人进了屋,

  “爹,不是给你捎信让你别担心了吗?”

  “信里那几句话能看出个啥!”

  程老爷子叹气道,

  “不说我没看明白,你娘还在旁边一个劲的絮叨!我越想越担心,在家走坐不安,就索性套了车来问问到底是个啥情况?”

  等二舅子进了屋,田树满把事情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未了道,

  “我看丽丽心挺大的,估计时当时昏迷着,等醒了已经被救了,没受到啥惊吓,她和桂芝一起住在我舅舅家里,大理寺那边若传唤她要到场,宫里也不知何时会有动静,我这边想等初五就进京,早点去打点打点。”

  程老爷子这才放了一半的心,当即决定道,

  “等初四我就来你家住一晚,咱初五一起进京。”

  程老爷子得了确切消息就放心和儿子回家了,和女婿说好初二来家里,再和杜连业他们通通消息。

  送走老丈人,田树满吃了碗热乎乎的面片汤,田树根已经帮着把家里的对联都贴好了,房子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没啥让他干的,他回屋找了自己的账本算了一遍放到背篓里,走到灶房嘱咐媳妇,

  “爹娘没说让我们去吃饭,我把账算完了就回。”

  程氏正在理菜,丈夫回来了,她的心就定了,大年三十还有个重要的事没做呢,祭祖没赶上,但是婆婆的坟头得去一趟,

  “那你早点回,我角子已经包好了,再炒两个菜,你回来给咱娘去上个坟,让她地下有知保佑桂芝

  在京里顺顺利利的。”

  “好,你把那香烛和纸钱都找出来,我回来就去。”

  田树满背着沉沉的背篓来到老宅,一进门就看到院子里撒着欢跑的小七,看见大哥后就跑了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咯咯咯’的笑着,田树满伸手牵着他的小手往堂屋走,对着看孩子的父亲笑道,

  “爹,小七走的可真稳当。”

  “这孩子太皮了!”

  田兆升擦擦额头上的汗,看半天孩子比刷纸都累,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丽丽和桂芝都怎么样了?”

  堂屋里生着小火炉,屋里暖烘烘的,田树满把背篓放地上,

  “都无事了,过年那些官爷都放假,她们却不好离京,在我舅舅家住着等那边结了案就可以离开了。”

  “那就好那就好!”

  田兆升一听也放心了,总算是有惊无险。

  田树满道明来意,

  “爹,我把钱带来了,咱把账结了吧。”

  “行,年前把账清了过年咱都轻松!”

  田兆升出了堂屋喊六郎,

  “去喊你二哥三哥来,就说我要给他们结账。”

  很快,二郎三郎就前后脚进了门,周氏连带着四郎五郎都落了座,只把六郎打发了出去,免得他还小在外面说漏了嘴。

  田树满是老大,就先从自己这里算账,他掏出来自己的账本,一笔笔念出来,“分家以后我从家里拿的红纸是三十加十二刀,平时剪纸我抱了一刀回去,总共就是四十三刀,本钱就是三十八贯零七百文。”

  田兆升点头,他给儿子的本钱是九文,他自己还是能赚一文的,就当是自己的辛苦费了,几个儿子也都明白,他们也没有让自己爹白干的意思,更何况还有几个年幼的弟弟在刷纸,所以这事大家都是默认的。

  拿出自己的账本,田兆升翻到大郎的一页,分家十五贯,带走一贯,还欠他十四贯,大郎说的红纸的数量也都是对的。

  “那几种染料还有五色纸用的我也给你记好了,算你一贯本钱,你看如何?”

  田兆升把自己的账本推给大郎看一眼。

  “我在家估算过了,就按一贯算吧。”

  田树满点头,没有异议,左右个十几文那就没必要算

  的太清楚了。

  “我再给爹二十五贯零七百文这账就清了!”

  田兆升满意的点头,

  “你钱可带够了?”

  “够了!”

  田树满就把自己带来的背篓打开,从里面拎了二十五贯铜钱放到桌子上,最后七百文也单独串着,

  “爹,娘,你们数数!”

  周氏感觉眼睛都要红了,大郎光从这红纸上面就赚了十二贯啊!她眼睛飘向二郎和三郎,不知两个亲儿子可能给自己长长脸!

  这边几个兄弟一起上手,这钱很快就点清了,堆到了桌子中间,田兆升拿出红笔,把大郎那页上的数字涂掉,

  “嗯,这张我用红笔勾了,咱明年重新开始记账。”

  二郎虽然没回家拿钱,可他拿白纸和染料了,刷的红纸又送过来卖掉,他的算法又不一样,要算白纸数和用了几缸染料,一来二去,他除了那十四贯,又多拿了八贯自己四个月的劳动所得,他从大哥带来的那堆钱里拿了二十二惯,收到了所有兄弟羡慕的眼神,毕竟从面上,大哥是往回掏,他是纯往自家拿啊!

  只周氏脸色不好看,八贯还是比不上大郎,但二郎分家晚了半年,倒也说的过去。

  三郎有点忐忑的坐在那里,昨天大哥没赶集,他多卖了两刀,总共卖了八刀红纸要给七贯二百文本钱,自己又早拿了两贯,都从那十四贯里扣掉,最后自己还能再拿四贯八百文,看着也不少,而且他才卖了几天红纸就赚了两贯多,就连周氏都满意的很,可他的心里却是苦苦的。

  他这几天卖红纸连本带利得了将近十贯,可都花的七七八八了,就这几天功夫!怎么花的呢?

  原来昨天夫妻俩早早赶完集一起去了老丈人家,媳妇拿了八贯钱让大舅子帮着买个丫头,说是家里事太多,有个丫头帮着做事,她好专心刺绣,开春自己盖了房子三郎也好刷纸。

  现在手里就这不到五贯钱,正月里还要走亲戚,这钱若是拿回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留到盖房子,想到此处,他忽然多了个心眼,

  “爹,娘,我过年后要盖两间偏房,你先帮我把泥砖和门窗的钱都帮我算算,我先给二叔、三叔、姑夫把钱给留出

  来,等惊蛰过后就盖房子。”

  田兆升在心里默算了下,

  “两间偏房有个两贯钱就够了,到时候去帮着干活的兄弟你们管个饭,除了那几个大工也不需要啥工钱的。”

  大郎二郎对视一眼,他们春天都要盖房子,不过他们就不需再麻烦爹娘了!

  此时当着爹娘的面,二郎先开口,

  “大哥,你开春准备盖偏房还是正房?”

  田树满瞬间明白二弟的意思,接着把自己的计划说了,

  “我那是五间的院子,我想先把那两间正房盖起来,你呢?”

  “我是四间的院子,正房加盖一间,我一个人刷纸用也够了!不过偏房我要起两间,毛毛他娘要做豆腐,那间厨房不够宽敞,索性一次多起两间,省的以后盖一间两间的院子又坑坑洼洼的。”

  二郎媳妇做豆腐特别好吃,那也是娘家带来的手艺,她点卤水的水平特别好,只不过现在做豆腐没啥秘密,这就是个辛苦活,很多人家能过下去就不想费这个力,可刷纸就年底才能见到大钱,平时还得靠种地过日子,以王氏那会过日子的性子,等开春就想偶尔做两锅豆腐补贴一下。

  加两间偏房?田树满不由的心里一动,自家就一间厨房,那粮食都没个地方放,再加上明年又添个孩子,老丈人家来人多了可不够住的,

  “要不我也再添两间偏房?不然以后再盖那院子确实难办!”

  “那咱改天一起去二叔三叔家说一声,正月姑夫来也早点和他打好招呼,开春就动工,麦收还有地方放麦子!”

  “行!”

  听这兄弟俩像模像样的商量,田兆升心里一阵妥帖,这才叫会挣会花啊!大郎二郎都会过日子!

  三郎在旁听了更是坐的不安稳,等大哥二哥都走了后,他找到了母亲,

  “娘,等会你记得把钱先给二叔和三叔送过去。”

  周氏眼睛一瞪,骂道,

  “那么急做啥!这盖房子都是干完活才算账的!”

  “我担心等下小娟会过来要…”

  周氏一听更气了,

  “她敢!”

  三郎笑的苦涩,他又从怀里掏出个小钱袋子,

  “娘,这里有五百文,是我这些日子偷偷攒下来的,娘帮我收着,有个

  难处的时候我再回来拿。”

  周氏心里升起了一阵不妙的感觉,这偷偷藏私房钱她可是很不喜欢的,

  “你家里的钱又都花光了?”

  “嗯!”

  三郎垂着头,搁以前任谁说分家不到两个月花了十几贯钱他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可现在事情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更可怕的是家里啥都没添上,牛没有、驴没有、地没有、粮食也没有,他现在对媳妇管钱的本事非常怀疑,要不是那钱基本都是自己过手的,他都怀疑媳妇把钱偷偷拿回娘家了。

  周氏接过了三郎的钱,把钱袋子又还给了他,回头把钱单独串了起来后,深深叹了口气!

  三郎揣着那两贯多钱回了家,冯氏早就在心里算好账了,一看数就不对,听说婆婆把钱留下来给他们开春盖房子,心里一阵不满,把那两贯多钱往钱袋里一收,冯氏往三郎腿上一坐,小手捶打着他的胸膛,连声催促道,

  “三郎~~那是我们的钱!!盖完房子我们不会自己付吗?凭啥他们还管这个,谁知道有没有给我们多算钱,快回去要回来!你不去我去!”

  说完她就作势要起身。

  “大哥二哥也是这样的,爹说一起买木头石头还便宜些。”

  三郎拉住了媳妇的胳膊劝道,这要真让媳妇回老宅闹腾,自己真就丢脸丢到全村了。

  那石头木头倒确实多买便宜些,冯氏一听这话才住了往外冲的身子,回头靠回三郎身上柔声道,

  “我就是担心他们觉得我们小给我们亏吃!你到时候可得把账记好了,一块石头一根木头都记清楚,咱不赚他们便宜,可也不能让他们欺负咱们。”

  就你那精明样,有人敢给你亏吃吗?

  初一在老宅给二老拜年,妯娌仨各自穿的鲜亮碰头了,程氏和王氏被三郎媳妇问的一阵无语,看着她那一俩佯作大度的委屈相,心里嘀咕谁敢和你一起搭伙盖房子啊!躲的远远的还来不及呢,不过为了大家清静,程氏呵呵笑道,

  “这还早着呢,等到盖房子时再说!”

  王氏往嘴里扔了颗婆婆炒的葫芦子,点头附和道,

  “对对,哪家咋盖都还不一定呢!现在说这个还早哈!还早!”

  不是说大嫂二嫂不对付吗?三郎媳妇看着那一唱一和俩嫂子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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