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怕什么,传啊。”……_太子妃退婚后全皇宫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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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4 章 “怕什么,传啊。”……

  那扇门在沈阶眼前阖上了。

  簪缨从进院到进屋,没给他一个字。

  沈阶跪着,缠裹厚纱的右腕隐隐作痛,他抬起狭长发红的眼睛,望着那关闭的门扉,嘴唇紧抿。

  几位佐僚走入堂中,知晓内情的,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

  自古耿臣死谏,面对的多半是不听良言的昏君。沈蹈玉那么精明一人,又是这些人中跟随女君时间最久的,他一死轻易,却将女君置于何地

  不过正因为沈氏与女君识于微末,交情非比寻常,众人拿不准女君面如平湖之下真实的想法,是要弃用沈阶,还是继续任用。谋士之间关系微妙,无论求情还是排挤,都由不得他们开这个口。

  卫觎最是若无其事,进了门便挑中一张胡床的位置,坐下时,无声地勾动手指,让簪缨也歇一歇。

  “虽说眼下治疫有方,仍旧不可掉以轻心。”簪缨在卫觎身旁的几案后坐了,嫩黄色纱袖拂过他衣料上硬朗的护腕,与卫觎交缠的手指这才松开,示意先生们都坐。

  这小小厅舍,俨然成了一处议事堂。

  簪缨道“三川郡内人员来往繁杂,只怕周边城县还有溢散。山阳那边,我留下了华之萼与董和执理后续,二郎,再从幕僚中挑几名治事严谨的先生,执我公章文书,暂替周边几县县尹之位,每人分配甲兵五十人,当地若有不服者,就地拘禁。下公告,将治疫药方公开出去,药材皆由唐氏药铺无偿供给,严令各地防疫。”

  她目光明利,环视周遭,强调一遍“若有因疏忽伤害人命者,不论是当地胥吏还是我的人,皆以渎职罪从重论处。”

  华之萼和董和,是当初严兰生投效簪缨时,为她推荐的颍川才士。

  除此还有崔岭,成临,王伯凰三人,加上严兰生,自号为颍川六友,在簪缨来豫州之前,六人经常相聚游山赏水,谈经道之学,论天下之势。

  严兰生未离寿县时便将这些人举荐给簪缨,王伯凰志不在出仕,簪缨不强人所难,崔岭和成临寒门出身而博学洽闻,簪缨便推举他们进豫州府台,统管从豫州各郡选拔上来的寒门子。

  这些野贤起家的人,在九品官人法的压制下,本来绝无入仕之机。得知成忠国公之女,唐氏娘子来此选才,受宠若惊,无比珍视这个机会。

  谢止将线压在了五品以下,寒士们便如狼似虎地从谢府君手底下分夺了五品至九品的治事位置,既然向上融入不了,他们便向下,落实到治民廉政上。

  谢止与簪缨有约在先,非奸狭之辈,也有利民之心,愿意放手让他们做,眼下也颇成气候了。

  被点名的严兰生开口之前先看了大司马一眼。

  他见大司马的目光正落在女君的侧脸,眸不转睛,并无插手他们议事之意,才以扇挲掌道

  “兰生领命。如今战事方平,南北交界处的郡县吏治一团乱麻,的确是个大问题。根源还是在上行下效,风气不好,这些年玄学兴靡,不论南北,三公以降大多崇尚无为而治,踏实办事的反而被唾弃为俗吏。哎,高官享受,遭罪的可不就是老百姓。”

  簪缨对此深有体会。

  她到达山阳城时,得知城中的县尹因疫情扩散,已先一日携家小逃逸出城,留守在府衙内的,不过是几个浑浑噩噩的胥吏。

  但凡此地县官能在事发时及早重视,积极防治,瘟疫也不至于传染得这样快。

  此事不禁令簪缨想起当年发生在尹家堡的惨祸。

  尹真的生父,那还是堂堂一州长官,比县官高出不知凡几,就因胡人马踏州土,战也不战掉头便逃,抛下发妻与一双年幼儿女向南奔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尹真的生父,那还是堂堂一州长官,比县官高出不知凡几,就因胡人马踏州土,战也不战掉头便逃,抛下发妻与一双年幼儿女向南奔逃。

  晋朝国士自诩俊采华章,风流百年,“风流”已见,风骨何在

  严兰生敛起眸锋叹一声,“当官不为民作主。这天底下的规矩,是该换一换了。”

  “官场积弊,在于九品中正的选才制度。贵族不作为,寒人无出头之日。”傅则安在卫觎和簪缨面前温敛垂眸,接过严兰生的话头,“女君有心废除九品,选拔寒人,是动摇世家的根基。此事势在必行,却难急于一时,还需等到洛阳后,稳固根基,再行打算。”

  簪缨明了他言下之意,她和卫觎眼下的面对,是南北两方世家的困局。

  南朝建康以琅琊王氏为首的世家,对卫觎的忌惮抵触自不必多说,而在刚收复的洛阳中,亦有以太原王氏统领的北方世族。

  世家眼里轻视君权,只为门户私计,他们既可以臣服于胡人称帝,只要世家还是世家,未必不能归顺卫觎。

  然而簪缨同卫观白早有一致的目标,便是废除世家特权,收剿他们圈占的庄园土地,还利于民。

  一旦涉及自身利益,世家想当然不会让步。

  区别只在于,南朝的世家与洛阳还隔着一条江,眼下还可以蝇营,做些争据的小动作,洛阳城的高宗门阀们可是全暴露在北府铁骑之下,就算再如何抵牾,明面上也不敢不老实。

  簪缨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卫觎的意思。

  正对上卫觎专注欣赏她的眼神,稠漆似的亮。

  簪缨心口蓦地一热,无端想起那些与他缠磨在一起的潮热夜晚,耳垂又有些发痒。然她一张白皙如雪的面容变都未变,眸子清亮正经“大司马有何高见”

  “女君的卿客才多智广,血气方刚,莫忘洛阳也有老将披甲。”卫觎眼底像是有笑,知她想问什么,轻描淡写道一句。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锐利,但有徐文远和卫崔嵬坐镇洛阳,卫觎从未有过担心。

  自从卫皇后逝后,他便对所谓世家失了一切耐心,不论南与北。严兰生等人之所以顾虑重重,是在意新君的名声,灭衣冠削士族,终究不算一桩能在青史上一笔带过的小事。

  可卫觎不在乎名声。

  最不济,不过就是动用武力,不费吹灰。

  簪缨的幕僚是臣随主性,还愿意花费心力去想法子笼络北朝世家,是因为这些饱读道德文章的年轻人,还愿意将他们当作平等的对象来讲道理。

  然而在卫觎眼里,那些到了此时仍试图为己身谋利,不长脑子的世族家主,与一群绵羊无异。

  许他们咩咩两声,已是统领虎狼之师的兽王的仁慈了。

  他的心结反而在荆州谢氏,卫觎挑起深峻的眼褶看向傅则安,“江离公子,以你看,谢二何如”

  那四字如敕,傅则安只觉有一种无形的迫力侵压而来,断过的肋骨本能发疼。

  他伛身咳嗽两声,神情依旧平和逊顺,道“谢郎君是个妙人。”

  傅则安被簪缨留在豫州协理政务,在乞活兵里摸爬滚打,也同谢止打交道最多。之前在建康,他同大宗出身的谢二郎虽然也来往,却只止于泛泛之交,而到了豫州这一年,他冷眼留意谢不弥的行止,才觉世人称赞陈郡谢氏子弟为芝兰玉树,是不无道理的。

  谢止明知簪缨在豫州布局,是有意建立自己的势力,但是看在她选用的官吏将地方治理得卓有成效,并未阻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止明知簪缨在豫州布局,是有意建立自己的势力,但是看在她选用的官吏将地方治理得卓有成效,并未阻拦。

  去年朝廷曾下令剿灭豫州境内的“乞活匪”,也是谢止从中斡旋,才未兴刀兵。

  严兰生听后一笑,“若那时能打起来,乞活军早在一年前便能占住豫州,豫州便尽在女君掌握,而不归朝廷管辖了。谢二是看得通透,给南朝留下了一口喘息之机。人心恋本,毕竟是南边的人,还是向着南边。”

  簪缨点头轻道“当时兖州务在破敌,青州自顾不暇,腾不出第三只手掌控豫州。彼时未下此城,眼下便不好硬夺了。”

  豫州的流民军团兵强马壮,占据一个豫州不在话下但父子连心,要紧的是荆州谢刺史的态度。

  此前卫觎攻打洛阳时,谢韬不曾落井下石,便是留有商谈的余地,此时对豫州动用蛮力,反会把谢氏逼到建康那一边。

  荆州接沿长江,占尽地利之便,轻易启衅与之为敌,又将是一场连年累月的战事。

  傅则安有句话说对了,到了洛阳并非到达终点,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梳拢。

  簪缨轻捻指腹,心中想着南北局势,抬首瞥目。

  她看的方向仿佛是西方,又像是西窗。窗外石子径上,第一个对她提出应废除九品中正,为寒士发声的人,正拖着一身病骨跪在那里。

  簪缨还记得当时的她什么也不懂。

  而这主动找上门来的青衫少年,眼睛那么亮,信誓旦旦说要帮她完成心中所愿。

  却也是这个扎根在泥土里的寒介之士,宁可舍弃一城百姓的性命,力推她去图谋更广阔的天地。

  那身病骨,也是自有主张撅也撅不弯的硬骨头啊。

  一盏微漾的茶水映出她轻锁的眉心。簪缨回头,接过卫觎递来的茶水,对他淡然一笑,呷了一口。

  严兰生看着两人间自然而然的动作,心里犹豫一下,还是趁此机会提出来“女君,其实我有个令女君在洛阳迅速立名的法子”

  簪缨放下茶盏道“你说。”

  严兰生觑了卫觎一眼,难得语塞,含糊了一下方道“是这样,女君治疫山阳,功在一城,利在一郡,其功甚远,且山阳的百姓深信女君为佛子转世,又有昙清方丈作保”

  他话说到一半,卫觎目色已冷峻下去,定睛看向他。

  傅则安察觉到二郎的意思,眉心一紧,险些要开口提醒他,你回头看看沈阶还在外头跪着呢。严兰生硬是顶着快活剐了他的目光,把话说完“据某所知,洛阳佛教大兴,宫刹百千,南朝京都的白马寺都是仿照洛阳的中原第一寺白马寺而建,那里的虔诚教徒比之山阳城不知多出凡几,尤其是达官贵人,公侯之家,十有七八醉心佛事。俗话说,众口能烁金,何况千万人,若女君首肯,便可派人将此事在洛阳传扬造势。”

  严兰生看了大司马第三眼,黏在手心的汗捻不开竹扇,“多一重身份,也不失为打进洛阳门阀势力的一个锲入点。”

  他说完这番话,在场除簪缨以外,所有幕僚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卫觎。

  吕掌柜敬陪末座,之前那些什么吏治啊州府的话,他听得糊里糊涂,只有这话他听明白了,这小郎君是要撺掇东家扮成转世佛子,哄弄洛阳的达官贵人呢。

  吕掌柜别的不知道,大司马对东家护成什么样儿他能不知就冲方才大司马眼睛黏在东家身上那个劲儿,只怕恨不能一人霸占了东家,怎可能允许这种提议。

  他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氛围被一种无形的冷翳压制住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氛围被一种无形的冷翳压制住了。

  只有簪缨没回头看卫觎,反而认真思考起此事的可行性。

  “装神弄鬼”

  “非也。”严兰生忙道,“昙清方丈独具慧眼,信誓旦旦服膺于女君,必有缘由,只是女君非沙门之人,不信罢了。此举也不是让女君捏造什么谎言,不过是借现成之势。”

  “唯一不妥的是,女君救治疫民原为一片公心,用作搏名,未免显得真仁真义也成了假仁假义。是以要请女君裁夺。”

  严兰生除了怕被大司马灭口,另一桩担忧便是怕女君的道德感太高,不屑行此邀名之事。

  却不料,簪缨思忖几许,笑着弹了下案几,“怕什么,传啊。”

  卫觎侧动视线,渊海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

  严兰生也惊讶地抬起头。

  簪缨语气轻扬“到了这地步,自然一不做二不休,什么管用便用什么招。人是我救的,药是我出的,怎么,我不邀名图利,反放任旁人不识好歹吗”,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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