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非礼_倾辰落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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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非礼

  赫九霄说了那些药名之后就不再开口,赫千辰被他放在房里的一个竹榻上,才是春日,这个竹榻看来才拿出来,放在客房里,还没来得及摆好,不靠墙也没靠窗,四面都没什么东西。

  小竹在旁抹着眼泪,在千机阁里他见惯大大小小的事,见到他家少爷这回中毒,还是这么严重的毒,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少爷他……不会有事吧?”

  没人回答,赫九霄站在窗边漫不经心的继续抹着手上的血腥,对冰御吩咐,“出去叫人把水放好,让他们准备。”

  “是。”冰御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可能等不了太久就会毒发,谷主吩咐他这句话,也就是说这位千机阁阁主的毒解起来不易,需要耗费时间。

  房里又安静了,除了风声,只有小竹的抽泣声,他也听出来赫九霄这句话里的意思,他也明白这次中毒很麻烦,忽然后悔起来,早知就该让少爷多带些人来,多带人也未必有用,他明明知道,可还是忍不住这么想。

  赫九霄要的东西很快就被送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庄里本来就有,这里毕竟是拾全庄。盛着水的水锅和架着柴火的炉子也都放在了屋里。

  赫千辰还是躺在那张竹榻上,合着眼,像是睡着了,除了他脸上泛起的青灰色,还有指尖上滴落的黑血,他看来和睡着没有什么区别,安然的脸色,没有皱眉也没有痛苦,仿佛睡的很沉,连梦都没有。

  小竹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只能掉着眼泪呆呆的看着赫千辰袖上沾染的血迹,青黑的是少爷的,暗红的是血魔医抱他的时候沾上的,一截衣袖,斑斑点点的全是血迹。

  少爷醒了的时候定要换衣,可惜这里没有准备他的衣衫,这该如何是好?坚信他一定会醒来,小竹开始担心之后的事,把脸上的泪水抹了,对窗边站着的男人说道:“血魔医,何时才能开始救我家少爷?”

  “等水开。”赫九霄转过身,冰御不在,他自己动手往锅底又加了几把柴,像是结了冰的血水,又像是盛开的毒花一般的人,做起这些事来的时候竟然并没有什么不自然,此刻他是个医者,正在准备动手救治他的病人。

  医者救人的时候不管做什么看来都尤其的令人信服,所以就算小竹亲眼看到他把一把柴火放到锅子底下,让水烧热沸腾,也忍住了没有开口打断,尽管他非常非常的疑惑,为什么解毒还要烧水,不光是烧水,还把锅子放在竹榻下面。

  眼前的场景不像要解毒救人,倒更像是要滚水蒸人,就像是一个蒸架,赫千辰躺在榻上,底下是沸腾的水锅,下面烧着柴,柴火越烧越旺,水就越来越沸腾,不一会儿功夫,房里就全是水蒸气,弥漫的水汽迷蒙了小竹的视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

  “这……这是在解毒吗?”这样的方法,少爷会不会有事?这样就能解毒了?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又是做什么用?

  站在水汽氤氲里,赫九霄伸手到竹榻上的空气里试了试热度,一手抓起堆积在旁几乎成山的各种药材,如同进行着某种古怪的仪式,双手有规律的动了几下,那些药草就如有了生命,自动的跃到他的手中,好与不好,合用与不合用,迟些放还是晚些放,列队似的排列,然后一一被投进水锅里。

  滚水瞬间卷去了投入的药草,水汽里散发出药香,越来越浓,浓烈到呛人的地步,张口一呼吸就是药味,那些药草混合之后的味道,难以形容,小竹忘了自己问了什么,他正努力让自己不要窒息。

  虽然忍受不住,可想到少爷就躺在那里,他还是克制住了想要逃开的冲动,他不放心让他家少爷一个人在那里,这个血魔医太古怪,他的传闻他听过太多,外界的人不知道,可他在千机阁里,就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血魔医不仅脾气古怪冰冷,而且还男女不忌。

  因为他的相貌,引来过不少麻烦,堇画阁的窈娘那件事算是一桩,江湖上大家都知道,可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对方不是女子,而是年轻公子。

  男人和男人间的情意之事,江湖上不是没有,但即使有,也没有人宣之于口,这并不是一件太光彩的事,除非真的情意深重,否则两方不会有太长远的关系,就像当初那个为了掩饰和嫉妒而杀了对方的世家少主,造成明月山庄一百多条人命的惨案,这件事之后,众人对这种事情的看法就更严厉了。

  可就算如此,还是有人对血魔医示好,那个年轻公子后来怎样了他不清楚,总之在血魔医身边的,不论男女,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他才担心他家少爷,刚才谁都看出来了,两人见面的时候和普通关系不同,看来虽然不是很熟络,但奇怪的是血魔医知道少爷的名字。

  为了这,小竹绝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必定要看住了,眼下他家少爷中毒,昏睡不醒手脚不能动弹,谁知道这个血魔医会做出什么事来。

  更何况,让血魔医治病解毒,本来就是件叫人不放心的事。

  小竹东想西想,时间流逝的很快,等回过神来,顿时惊叫一声,“你做什么解了少爷的衣?!”

  竹榻上,赫千辰那件染血的袍子被解下,里面那件竹青色的中衣也给脱下了,在氤氲的水雾里穿着一身内衫躺在那里,白色湿透沾染水汽,不像浸在水里那么湿,却恰好半湿的,半贴在身上,在迷蒙之间能看到胸膛的起伏,黑发的湿润,修长的双手和腿脚给人一种沉稳而有力的感觉,没有寻常武人过度的粗壮,肌肉纹理正保持在那种最适当的程度。

  能最好程度的发挥出身上的力道,控制肌理的运作,输送内力的运转,这是一具被保持在最佳状态的身体,赫九霄像是鉴赏一般,打量着赫千辰,能将自己的身体也当做武器,算的如此精准,可见其主人的用心。

  小竹的喝问他没有理睬,双手从赫千辰的脚底开始缓缓往上按压。

  显然赫九霄对人体构造早已了如指掌,救治赫千辰的时候只凭手掌下的感觉就知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擅长哪一类的剑法,擅用的又是哪一类的兵器,在赫千辰身上没找到兵刃来看,也印证了他的看法。

  他不使剑也不使刀,更不使许多人偏好的折扇之类,该是更细小一些,便于隐藏又柔软纤长的东西,握起他的手,赫九霄这次取出几枚毫针,在指上黑血流出的同时几枚毫针没入他的头顶,他刚才见到他出手,看到过金芒闪烁,旁人也许没有看清,他却见到,那确确实实是细如发丝的东西。

  双手继续挪动,似同抚-摸般的动作,用着旁人看不出的内劲,通过熏蒸将毒从体内逼出来,赫九霄的动作和眼神都很专注,在决定了要救人的时候他便会很认真,认真,专注,并且冷冽,俊美妖异的脸上那种阎魔似的冷漠森然的表情,并不因为眼前的人是他的亲弟而和救治以前的病人有所不同。

  倘若硬是要找出一些不同来,大约是他以前不会有心思在医病的时候去分辨病人以前的旧伤是怎么来的,手下抚过的地方可以感觉到旧伤的存在,愈合的很好的旧伤,练武之人都会遇到过,只是很多人没有留意,治的不够彻底,便留下后患。

  赫千辰身上没有那种好的不彻底的旧伤,也就是说过去那十几年他过的还算不错,赫九霄这么判定着,他不知道赫千辰之所以过的不错是耗费了多少心神,花了多少心力换来的,没有人知道。

  其他人只看到千机阁阁主的风光,只看到千机阁阁主的权利地位,赫千辰要的也只是这样,而多年后,当赫九霄再次为他检查的时候,对着这些愈合的很好没有留下后患的伤,却已是另一种想法了。

  但此时谁也不知往后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又会一起经历什么,赫千辰不知,赫九霄也不知,他只是在为他解毒。

  小竹拧起眉。非礼勿视,非礼勿动,血魔医这算不算非礼之举?少爷穿着这身给人见了勉强就算了,同是男子,可用手在少爷身上摸来摸去……想到他毕竟是医者,是为了给赫千辰解毒,小竹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他看着那双手从双脚开始往上,到了双腿,然后按动到腰,再接着往上,到胸前,血魔医双手经过的地方就会泛起红痕,从已经湿透的白衣里透出一点来,而微微敞开的胸口则看的更加明显,在这段时间的熏蒸下,汗水渗出,是灰灰的颜色,被双手按抚的时候抹去,然后重复再三……

  身上泛着微红,合眼的人不知是否感觉到热力的炙烤,微微蹙眉,原本浅淡的唇色也因为热度殷红起来,黑发湿透披散着,在他身上的手还在游移挪动之中,小竹从雾气里看过去,看到他蹙起的眉宇。

  那件单衣好像更湿了,湿的完全贴在身上,少爷的唇也红了,大概是因为热气,血魔医的那双手正到胸前,那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摸一件东西,少爷可不是一件东西,也不是寻常的病人,他怎么能那样满不在乎的抚-摸他,还有那动作,像是完全不觉得按抚的手下有些动作会叫人脸红。

  从他这里看过去,气氛有些暧昧,倘若不知原委,不看血魔医冰冷的脸色,任谁看了都会误会些什么。

  忽然眨了眨眼,就在方才那一瞬间,小竹看到闭着眼的赫千辰,看到他唇上的颜色,愣了愣,疑惑的瞧了房里的另一个人,随后摇了摇头。

  他真是热糊涂了,刚才怎么会觉得少爷和血魔医有几分相似呢?这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来不及抹去额头和颈边淌下的汗,吸饱了水汽药味和身上汗水的衣衫早已湿透了,他索性甩起袖子一绞,哗哗的拧下不少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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