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_大铁匠的小甜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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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田柳跳起来,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冯满脸上,伸手死死地捏住他嘴角,冷声说道:“你还敢不敢胡说八道了?再敢胡说,老娘撕烂你的嘴。”

  田柳长的瘦瘦巴巴的,手上却特别有劲儿,两根指头掐住冯满的肥肉,疼的他嗷嗷直叫。

  田桃攥紧了拳头,用尽全身的力气捶了几拳:“你再敢胡说,就打死你,打死你!”

  兔子急了也是要咬人的,虽然桃子一向性情温和,但是这回被气的狠了,简直想一口咬死他。

  冯满虽胖,却是满身的虚肉,生在村里,却从没下地干过活。被姐妹俩狠狠揍了一顿,晕头转向的回家去了。打人归打人,田桃和田柳心里明白,冯家是田家营的财主,没人敢惹。就算小孩子打架,大人们不会太在意,也不能把冯满打的鼻青脸肿了。

  回到家,田柳把背篓里的栗子倒出来,装了满满的两个大木盆。乐得田樱和田松一直围着木盆转,叶氏在一旁看着儿女们,轻声说着自己的打算:“今天晚上,先煮熟一锅,给你们做栗子糕,明天到镇上买点大骨头,炖一锅栗子煲。”

  “娘,买点排骨行不行?好久没吃过了,大骨头上面带的肉太少了。”田樱特别想念娘亲做的排骨栗子煲,又香又甜,别提多好吃了。

  叶氏苦笑,她何尝不想给孩子们炖一锅肉吃,毕竟中秋节了,可是……

  田柳和田樱都盼着吃肉,不过自家的情况她们也都了解。能吃上当然最好,没有也不会太强求。田柳灿然一笑:“樱子,有栗子吃已经很好了,干嘛非要吃肉啊。”

  田樱认命的点点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田桃在厨房里放好了篮子,拍着沉甸甸的钱袋进了门:“你们瞧,这是什么?”

  “哇!”,田樱惊的缓缓站了起来:“大姐,今天卖了这么多钱呀!”

  “对呀,今天集上人可多了,娘做的那么满一篮子,都卖完了。卖货的铜板,装满了两个钱袋。”田桃骄傲地扬起小脸儿,对今天的成果颇为满意。

  她没敢说借用大铁匠家的厨房又做了一回,给大铁匠二十文本钱,他死活不肯要。桃子就把那二十文塞在他家案板里面的缝隙中,想着以后找机会,把这钱给铁匠花了。

  如今她带回来的,是实打实的自家的钱,两个钱袋打开在炕上一倒。“哗啦”,一大堆铜板涌了出来,一家人都特别高兴,围拢在一起数铜板。

  田满仓走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充满喜感的一幕,四个大小不一的脑袋挤在一堆儿,每个人都带着笑脸,用他们的小嫩手把铜板码成十个一摞的。妻子叶氏在一旁瞧着,满脸含笑。

  “数铜板啊,那好,我这儿还有一堆,你们也来数数。”田满仓把肩上的褡裢取下来,在那一堆铜板的旁边,倒上了更大的一堆铜板。

  “哇!咱们家发大财了吗?爹爹也挣了这么多钱。”田樱兴奋地拍了一巴掌,田松见姐姐拍手,觉得好玩儿,他也跟着啪啪啪地拍了起来。

  田满仓伸手抱起儿子,瞧着三个花骨朵儿一般的闺女说道:“快过节啦,班主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三百文工钱,这一下,可以给你们买肉吃了。”

  一家人欢呼雀跃的时候,房门却被人一脚踹开,尖利的怒骂声刺进每一个人的耳膜:“你们这两个小贱蹄子,活腻歪了,是吧?还敢打冯满,人家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早就找上门来,堵着门口骂了。整天一个二个浪的找不着北了,不狠狠的修理你们,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田桃一见奶奶丁氏怒气冲冲的进门,就知道自己没好日子过了,吓得她悄悄往墙角躲。

  田柳却不怕,起身迎着奶奶走了过去,毫不示弱的说道:“是,我们是打冯满了,那是他活该,他该打,你知道怎么说我姐吗?说的可难听了。”

  冯满是个从小被娇惯坏坏了的孩子,田满仓和叶氏也知道那孩子的性情,若是自家的闺女跟他打起来,那肯定是被逼到忍无可忍的份儿上才动的手。

  丁氏却不肯听他们解释,伸手就拧住了田柳的耳朵,嘴里骂骂咧咧的,打算好好修理修理她。这要换成别人,田柳肯定狠狠一把挠在那人脸上,留下五个血印子。但是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奶奶,他不能跟长辈动手。

  田满仓赶忙上前拉开老娘:“娘,您这是干什么呀?把孩子耳朵扯聋了怎么办?”

  “聋了活该,就她们这不着四六的性子,活着都是多余。我老婆子费了多大的心血,去给你跑成的这桩婚事,人家本打算节后就来提亲呢,现在可好,黄了吧。不光是黄了,人家挨打哪肯轻易罢休,若不是因为要脸面,早就找上门来了。现在好了,不仅亲事黄了,人家还要一吊钱的药费,你们看着办吧。”

  田桃虽然害怕,但是心里十分气愤,缩在角落里也忍不住出声说道:“他皮糙肉厚的,就算我们打他几拳,也没把他打伤,要什么药费啊。”

  “你还敢跟我犟嘴,”丁氏直闯闯地朝着田桃就过去了,桃子怕挨打,伸出双臂抱住头,蹲在了地上。谁知丁氏竟狠狠一把,掐在她手背上,还不解气,用力一拧,疼的田桃惨叫一声,委屈的哭了起来。

  叶氏一向柔弱,不敢跟婆婆顶嘴,可是她看不了孩子受委屈,跑过来抱住桃子,挡在丁氏身前:“娘,有话慢慢说,拧她干什么呀?手背上没肉,拧一下可疼了。”

  田满仓也着急了:“娘,孩子去赶了一天的集,累个半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婚事可以以后再商量,除了那冯满,就找不着别的好男人了?”

  丁氏见一贯老实巴交的儿子,如今也开始跟自己顶嘴了,心里更加不受用,扑通一下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老头子呀,你快把我带走吧,我活不成了,儿子们都不孝顺,也不明白我这一片心,我为了谁呀?我还能活几天,这不都是为了他们能过上好日子么,不但没人念我好,还一个个的跟我过不去。以后商量,人家还跟你商量个屁呀,你再怎么去上赶着求人家,人家也不会再娶了呀。”

  田桃在一旁哭的稀里哗啦的,一边哭,一边倔强的说道:“本来就没什么可商量的……我就是找棵歪脖树吊死,我也不嫁给冯满。”

  叶氏朝田柳使了个眼色,让她哄姐姐到西屋里去,她和丈夫留下劝婆婆。

  回到自己的房间,桃子趴在炕上抱着枕头哭,田柳也不劝她,只咬牙切齿地盯着墙角,小拳头狠狠地捶着炕。

  东屋里渐渐消停了,叶氏出门打了盆水进来,让婆婆洗了脸,又把炕上的铜板抓了一把给她,老婆子才气哼哼的离开。

  田满仓夫妻俩到西屋来,看看哭得眼睛红肿的闺女,心疼不已。叶氏转头对自家男人说道:“我没怎么出过门,认识的人也不多。可你这些年给周边人家盖房子,没少走街串巷,你好好想想,哪家的小伙子踏实能干,给桃子找个稳妥的人。”

  田满仓重重地叹了口气:“咱娘的性子你也知道,若是不顺着她的心思,她就满村嚷嚷着说咱们不孝顺。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想让闺女嫁个老实可靠的人,可若是家庭条件差了,娘必定会冷嘲热讽,再说了,我也舍不得把闺女嫁过去受苦。可是,要找个人品好,家境又殷实的,哪那么容易。”

  田桃撅着小嘴儿爬了起来:“爹、娘,我才十四,还不想嫁人呢,你们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找婆家的事。”

  叶氏也叹了口气,又劝了女儿几句,让她好好休息,就到厨房里去做饭。晚上,一家人吃得很是沉闷,一向饭量大的田柳都没怎么吃,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田桃更没胃口,只吃了一块栗子糕,就蔫蔫地回屋躺着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田柳吹灭了油灯,钻进被窝,捅捅沉默的桃子,姐妹俩说起了悄悄话。

  “姐,我知道你没睡着。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找个好婆家吧。奶奶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就算这个冯满黄了,她还会去给你找下一个村里的冯满,找来找去,也没一个好东西。大堂姐就是个例子,姐夫每次到大伯家都趾高气扬的,无非就是甩给奶奶两包糕点么,就把她乐得找不着北了。大堂姐在婆家多受气呀,公公婆婆都不拿她当人看。”

  田桃的确没睡着,她想不通,自己才十四,还不急着嫁人呢,为什么就要面临这种逼嫁的局面。

  大堂姐过得不好,她自然知道。她也希望家里能给自己找一个老实憨厚的男人,可是爹娘都老实巴交的,奶奶却上蹿下跳四处张罗,很有可能,自己就会走一条和大堂姐一样的路。

  “柳子,我当然知道大堂姐过得不好,我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跟奶奶哭闹能撑多久呢?说不定哪天,她直接就跟人家定下了。”

  田柳着急的说道:“所以呀,我让你自己赶快找个好婆家,把亲事定下来,奶奶就不会再打你的主意啦。”

  “你瞎说,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自己找婆家啊。就算相亲,都没有自己相的,不也得家里人带着去吗?要是私定终身,还不得坏了名声,以后怎么抬起头来做人?”桃子从小一直是个乖乖女,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自己找婆家这种事儿,他真的干不出来。

  “姐呀,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你在镇上卖了两年撒子糖枣了,不管怎么说,也认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吧。你想想那些人的模样、性情,就算挑不着特别满意的,至少也得有几个比冯满强的吧。咱们是姑娘家,自然不能去男方提亲,但是,你可以想法子让他来咱们家提亲啊。”

  “这样行吗?”田桃有点儿动心了。

  “当然行了,你自己选上的,人肯定差不了。到咱们家来一提亲,爹娘答应了,省得奶奶再惦记你。现在爹也开始给你物色婆家了,就他那眼光,恨不能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你能信得过呀?”

  田桃觉得妹妹这话说的很对,若真是让自己选,那她肯定要选一个合心意的。自家老爹是个老实人,人不坏,但是没什么眼光,在他看来,所有人都是好人。即便是欺负大堂姐的姐夫,他也觉得人家这好那好的,冯满这事儿,若不是桃子坚决反对,很可能田满仓就会顺着丁氏的意思定了亲。

  “你先睡吧,我好好想想。”田桃不得不认真思考自己的婚姻大事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年岁还小,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如今事已至此,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想想该怎么办。

  临近中秋,月亮已经又圆又亮了,田桃趴在枕头上,瞧着外面朦胧的月色,内心翻涌、思绪飘飞。把自己这两年认识的未婚小伙子,一个一个的数了一遍。

  如果真要在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找一个合适的婆家,想来想去,最好的人选就是——大铁匠霍沉。

  铁匠勤快有本事,人又老实本分,人品好,既不爱炫耀,也不爱欺负人,还挺心细,挺会疼人的。而且他们家人口简单,就他一个光棍汉,将来也不用因为婆媳关系发愁。

  想到这儿,桃子沉重的心情轻松了几分,他的有些胸闷,翻过身来,躺下,闭上眼,默默想象着,如果真的嫁给大铁匠,婚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

  铁匠爱吃她做的饭菜,她可以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她可以继续在镇上卖撒子糖枣,这次离家近了,做着更方便。不过,按大铁匠的性子,可能不会让媳妇出去做小买卖,坐在铁匠铺里帮他收钱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打铁,一天多打两把菜刀出来,就比媳妇出去跑半日挣的钱多。

  铁匠长的人高马大,但是脾气挺好,从没见他乱发过脾气,估计不会像堂姐夫那样欺负大堂姐的。

  桃子越想越觉得铁匠合适,可是人家乐不乐意娶自己呢?

  田桃想想过去的这些日子,除了跟人家借钱,就是在人家吃喝,还得了一把特别好的剪刀。好像自己一直在占人家便宜,是不是早就招人烦了呢?

  应该不会吧?霍大哥对自己挺好的。

  田桃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后悔自己以前没有观察过铁匠的表情,也没问过他对娶媳妇的想法。现在一头雾水的,也猜不透人家的心思,不知道人家是否乐意娶个自己这样的姑娘。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黎明时分,桃子才睡了过去。叶氏做好撒子糖枣之后,也没舍得叫她,让她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桃子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太阳已经老高了,她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的穿好衣服,到外间屋洗脸吃饭:“娘,怎么也不叫我呢?今天可是十四呀,应该还会有不少人买货的,我得赶紧去镇上。”

  叶氏挽起袖子,帮闺女梳了一个好看的发式,自言自语般感叹道:“我家桃子多俊啊,以前是没有打扮过,若是好好打扮一下,想找个什么样的好婆家找不着?桃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就算今天你奶奶再来,冯满的事娘也不会答应的。”

  田桃以前总是梳小丫头才梳的简单发饰,头上也不带任何钗环首饰,因为在她心里,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呢。如今换了一个精巧的高髻,感觉好像忽然之间长大了,的确是该琢磨嫁人的事了。

  “你放心吧,我不过是嘴上说说,还能真找一棵歪脖树吊死自己吗?我可没那么傻。”桃子拿起一个菜团子,一边吃一边提上篮子往外走。

  今天虽然不是集,可镇上人也不少,快过节了,人们免不了要买些东西走亲访友。

  “撒子酥脆,糖枣又香又甜,老人孩子都喜欢,快来瞧瞧呀。”

  街上传来熟悉的叫卖声,大铁匠停下手里的铁锤,探头往外看。

  今天她穿了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淡粉色高腰襦裙,走在街上,裙摆一晃一晃的,特别好看。大铁匠觉得,今天的桃子有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好像长高了,长大了。

  大肉陈送走肉摊前的顾客,朝着桃子招招手:“桃子过来,每样给我来六个,六六大顺。”

  “好啊。”桃子挎着篮子,欢欢喜喜的走过去,刚好和里面走出来的清瘦小伙子打个照面。

  “诶,你是桃子吧,一年没见,你长这么大啦!”陈敏达嘻嘻笑道。

  田桃认真的点点头:“对呀,我是桃子,陈大哥你考完举人回来啦,是不是很快就要当上官老爷了?”

  陈敏达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当什么官老爷呀,子承父业,卖肉多好。将来我就继承我爹这个肉摊儿,天天在这儿卖肉,天天买你的撒子糖枣,好不好?”

  田桃被他逗乐了,用草纸包了六个糖枣递到他手里,又低头去包撒子。

  大肉陈气的一脚踢了过去,陈敏达灵活的一跳,闪到一旁。“你个没志气的玩意儿,还要继承你老爹我的肉摊儿,啊呸!,我就是砸烂了也不给你,老子花钱供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就为了让你回来卖肉啊?那还念书做个屁,直接从小卖肉不就行了。老子白花一百文钱,找算命的给你取这么好的名字了。”

  陈敏达飞快的吃掉了三颗糖枣,皱着眉头说道:“爹呀,我总说你,就听不进去。那官不是那么好当的,俗话说得好,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我就是个屠夫的儿子,我会卖肉就行了,那么多的官家子弟,我怎么跟人家争呀。本来就没长个念书的脑袋,就算是跟人家文章一样,得的名次肯定也不一样。那戏文里都唱了,官官相护有牵连,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大肉陈气的把菜刀咔的一下剁在了菜墩上:“老子能想通才怪,老子就指望你光宗耀祖呢,你是一点都不争气。你要生在前朝,屠夫的儿子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现在赶上好时候了,还不给我好好念书,整天东拉西扯说些没用的。都不如人家桃子踏实,你看人小姑娘风里来雨里去的,卖了两年撒子糖枣都没见她歇着过,你要有这股劲头念书,你早考上了。”

  “爹呀,我就觉得卖肉挺好的,每天都有肉吃,你看我们书院里的菜,连点肉腥都没有,要不然能把我饿的这么瘦吗?你瞧我这身板,哪像个屠夫的儿子?”陈敏达吃完了手里的六个糖枣,接住桃子递来的撒子,从老爹身旁的钱匣子里抓了一把铜板,递给桃子。

  田桃认真的数了数,发现他多给了三文钱,就给它放回了钱匣子里:“陈大哥,你给多了,我给你放回去哦。”

  陈敏达看着小姑娘,一边吃一边笑:“人家都说奸商奸商,商人做久了,人也学奸了。桃子你不一样,有前途,有前途。”

  桃子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我就是一个村里的小丫头,有什么前途呀?瞧你说的。”

  陈敏达一手托着撒子,一手扶着肉摊儿的柱子,笑嘻嘻的说:“桃子,你不能这么想,俗话说得好,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卖撒子糖枣,就不能卖出个状元出来吗?你要做一个有志向的村里小姑娘,把你的撒子糖枣卖到宫里去当贡品,你就是糖枣大王。”

  田桃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昨天哭得有点儿沙哑的嗓子因为发干而咳了起来。

  “桃子,你是不是渴了?来我家里喝碗水吧。”陈敏达豪爽的招呼桃子进家门。

  “桃子,我也要买撒子糖枣。”街道对面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田桃回过头,就见大铁匠沉着脸站在门口,全身都带着隐隐的怒气。

  陈敏达朝霍沉扬了扬手里的撒子:“大沉哥,你也回来啦,听说你铁匠铺生意不错呀,赶明儿给我打一把好菜刀,我要卖肉了。”

  霍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既考上了举人,怎么还不去当官?”

  “昨天晚上才出的笼子,中秋节以后才放榜呢,其实对我来说放不放都一样,我肯定考不上,当什么官呀。以后我就在这儿卖肉了,咱们两家当一辈子的对门儿。”陈敏达边吃边说,对自己落榜这件事儿,似乎是胸有成竹,且津津乐道。

  霍沉心中腹诽:谁乐意跟你当对门儿,有多远滚多远,赶紧走,别缠着我家桃子。

  田桃拎着篮子走到他面前,甜甜的一笑:“霍大哥,你要几个呀?”

  “我都要了,包圆儿。”霍沉压着火说道,他心里这股无名火正在熊熊燃烧,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桃子跟自己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就是自己想法子哄着人家中午来做饭罢了。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看不了桃子跟陈敏达有说有笑的模样。那个臭小子,一身书生打扮,斯斯文文的,还特别会说笑话哄桃子开心,把桃子嗓子都乐哑了,大铁匠心里气呀。

  自己想把她哄高兴,却总是做不到。陈敏达这臭小子,就算中不了举人,他也是个秀才呀,小姑娘们不是都喜欢秀才么,可不能让他把桃子哄了去。

  大铁匠越想越急,冒了一脑门子汗,叫上桃子一起进了铁匠铺,才小声问道:“桃子,我早上没吃饭,你的撒子糖枣我都买了,你也别在镇上转了,赶紧做饭行吗?”

  田桃点点头:“那好,我现在就给你做饭,不过,不能从这儿进后宅呀,陈大叔和陈大哥都看着我进来的。这样吧,我现在还从门口出去,你把院门打开,我从胡同里溜进去。”

  桃子还是那么乖巧可爱,一听自己没吃早饭,就愿意赶紧去做,大铁匠心里这才踏实了些,觉得桃子还是那个桃子,并没有被陈敏达带坏,这才放心的点点头,目送她出了铁匠铺。

  叮叮当当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对面的肉摊前也来了新的顾客,大家各自忙着生意,没空闲聊了。

  田桃在街上绕了一圈,就从胡同里溜进后宅,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就出锅了。霍沉闻着香味儿就进了厨房:“做的什么好吃的?这么快就熟了。”

  看着桃子的身影在朦朦胧胧的水蒸气里忙碌,铁匠心里特别舒服。

  “霍大哥,你来得刚好,来尝尝我做的辣肉面。你空着肚子不能吃太辣的,我只放了一点点辣椒,如果你觉得不够味儿,下次可以给你多放些。”桃子捧着大海碗放在桌子上,满脸期待的瞧着他。

  “好香啊,肯定特别好吃。”霍沉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就往嘴里送,烫得他连连呼气。

  “你别急嘛,这是热汤面,来,先喝碗温水。”桃子把晾的恰到好处的一碗水端过来,放到他面前。

  “桃子你真好。”霍沉特别享受这样的时光,只有他和桃子,在自家的厨房里。桃子乖巧温柔又疼他,让他想把这个梦一直做下去。

  桃子抿着嘴,垂眸笑了笑,把面前的一碟小菜往前推了推:“我用菜瓜丝和萝卜丝拌的,你尝尝好吃吗?”

  大铁匠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发现酸甜爽口,味道极好。那一点儿酸,就像刚才在街上吃的醋,在嘴里悠悠的转了一圈就没了,那甜味儿却沿着喉咙渗透到心里,让他心中的阴霾散尽,整个人都美滋滋的。

  “桃子,你把我的嘴喂刁了,等我过了生辰,你不给我做饭了,我还不得饿死呀!”大铁匠一边痛快地吃面,一边自言自语般感慨。

  田桃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搓着衣角,思忖着该如何开口。想来想去,她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羞答答地看了他几回,就垂下长长的睫毛,红着小脸儿偷笑。

  霍沉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今天的桃子不一样。究竟哪儿不一样,他还是说不上来。

  但是,就是不一样。

  她的眼睛有点儿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可是,嘴角却一直翘着,看上去也挺开心的,不像有什么发愁的事儿。大铁匠挠挠头,猜来猜去,小姑娘的心事,他也猜不明白。

  洗完了碗筷,田桃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走,也没有撵他去铺子里。只看着他的脸,温温柔柔地问:“你说,我还要不要去街上卖撒子糖枣?”

  “你问我?”霍沉诧异地指指自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想到昨天桃子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中午不能给他做饭了,要回家再做一篮子撒子糖枣。

  当时她可没有半点征求自己意见的模样,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肯让他做主。

  “我……我觉得你还是别去了吧,昨天跑了一天,那么累,今天就歇会儿吧。明天一早,我想去祭拜我爹娘,所以,你篮子里剩下的小吃食,我都包了,你也就不用再跑出去卖了。”霍沉当然舍不得她离开,特别希望桃子能在这房子里多呆一会儿,哪怕只是在铺子里远远的瞧着,心里也高兴的很。

  田桃乖巧的点点头:“好,那我就不去了,这些天,没少受你照顾,既然你明天要去祭奠老人家,这撒子糖枣我也不能收你钱,就送给你吧。”

  大铁匠有点愣神儿,一时没转过弯来。不收钱的撒子糖枣,那就不算买的,明天上坟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跟爹娘说,那是你们将来的儿媳妇做的。

  “那……那也行,可是,你不带钱回家,怎么跟你爹娘交差呢?要不这样吧,桃子,你把这块布拿回家去吧,就说用卖撒子的钱买的。”霍沉拿起炕上那块漂亮的花布,塞进田桃手里。在心里,再一次默默的为自己叫了个好。

  最近越来越聪明了,这要是哄不来媳妇儿,还不得冤死。

  虽是为自己灵机一动的心思高兴,却也没敢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昨天好说歹说的说了半天,桃子都不肯要,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田桃竟然把布接了过去。

  “霍大哥,你都说了,谁帮你做衣服,这块布是要送给她做谢礼的,你现在把布给了我,还怎么答谢人家呢?”田桃红着脸问道。

  “没事儿……没关系,我可以再买一块新的给她呀!”只要桃子肯要,让他做什么都行,所谓的谢礼不谢礼,也不过是他临时编出来的借口而已。

  田桃小脸儿更红了,咬着唇犹豫片刻,抬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羞答答地垂下头去:“我是说……要不我帮你做衣裳吧……”

  霍沉怔怔地站在那儿,怀疑自己耳朵瘸了。田桃居然主动提出来要帮他做衣裳,天哪,这是老天爷睁眼,是月老睡醒了吗?

  大铁匠激动的语无伦次:“真的?桃子你要帮我做衣裳啊,我我我,那你……哎呀!”

  他说不上话来,也藏不住笑意,嘴角翘得要咧到耳朵根儿了。

  桃子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原本她担心铁匠认为自己不检点,此刻见他这么开心,就打消了顾虑,一心一意的想把衣裳做好,让他看看自己的手艺。

  “你过来。”田桃轻声说道。

  “啊?”大铁匠错愕的看着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过来呀,我给你量量尺寸,不然,怎么裁衣服呢。”

  “哦……”霍沉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地一笑,又担心自己笑的太过分了,赶忙收住嘴角。往前迈了两大步,傻乎乎的站在桃子面前。

  桃子把那一大块布平铺在炕上,在针线笸箩里,翻出一小块儿白石灰。

  见铁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傻笑,桃子也被他逗乐了,绕到他身后,用拇指按住一侧肩头,伸平手掌,点住中指的位置,再换拇指来按。

  手边没有尺的时候,这是农家人最常用的丈量方式,用自己的手,一掌一掌地量出共有几掌。桃子手小,铁匠肩宽,量下来竟然有四掌半。她就比量着同样的长度,在黑布上做了一个标记。

  “把手张开。”桃子轻轻一扯他的袖子,让他平伸双手。

  大铁匠按照小姑娘的吩咐,乖乖的站在那里,像个一动不动的稻草人,内心里却是烈火烹油。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长袖短衫,衣料很薄,桃子的小手触碰到他肩头的时候,大铁匠身体一僵,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紧跟着,桃子让他张开双臂,那双要命的小手竟然开始在他腰上移动,从左侧开始,在后背绕过。然后,她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一双小手从小腹上轻轻软软的滑过。

  大铁匠咬牙憋着一口气,生怕身体突然有了什么变化,吓着她。可是这样的煎熬谁能受得了?你喜欢的姑娘,就在你身上摸来摸去,十分认真的丈量的尺寸。他居高临下,她粉嫩的小脸、优美的脖颈、起伏的腰身,尽收眼底,怎么可能不想入非非?

  田桃也在努力的克制自己逃跑的冲动,和一个大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非常不习惯。可是他家的针线笸箩里没有尺子,她只能用这个办法量尺寸。

  量到袍子长度的时候,她实在有点儿耐不住了。抹一抹鼻尖上的细汗,轻声问道:“霍大哥,你有没有一件穿着特别合适的旧袍子?我还是比着旧袍子做吧。”

  这温柔的刑罚,让大铁匠既享受、又痛苦。可是听桃子这意思,不想接着量了,他又十分舍不得,就违心的说道:“有一件旧袍子,不过穿着不太舒服,而且我最近好像长胖了些,你还是亲手量一下吧。”

  “哦。”那就没办法了,桃子只能用手来丈量他全身的高度。

  轻颤的小手从肩头开始按起,一路向下,到了腰眼儿的时候,霍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使劲儿憋着。可是,当那只小手,若有若无的碰在了大腿根儿上……

  就像一股热流注进体内,烫的他瞬间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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