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_艳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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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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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沉玉来说,华仪非君非友,他更希望她能被握在他手心里。

  她身份高贵,这一点无可改变,故而让她对自己百依百顺,是不可能的。沉玉自然有他的手段,平日里他喜欢逗弄她,也将她一次次的反应尽收眼底,在不知不觉中,一次次拓宽她的底线。

  譬如此刻,乖乖坐着被他挽起长发的华仪低垂着眉眼,手指玩弄着腰间的系带,乖顺得让他十分满意。她如今偶尔耍脾气,却不曾真的发怒,反而落了被动。

  然后就是朝臣了。

  世家根基坚实,难以轻易撼动。沉玉只需把握风向,便有人主动讨好,他虚虚实实,偶尔施以恩惠,略略施展一二,却并不轻易接受他人,华仪不会觉得他有异心,那些大臣却渐渐地对他心生敬服之意。

  一个卑贱的人被帝王宠信,只会让人鄙夷;一个强大的人不显山露水,才会让人想去拉拢结盟。

  沉玉低眉,修长的手指穿过华仪柔软的乌发,小指勾着发带,替她轻轻绑起,红绸绞着青丝垂在脑后,显得她又俏丽了几分。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有人已相夫教子,未出阁的也在筹备着嫁个好人家,唯她,小小年纪就坐上了至高无上的皇座,稍大便叱咤风云,独掌乾坤。

  沉玉把一只步摇斜斜插在她的髻上,收敛了诸多心思,道:“用膳罢。”

  华仪伸手拉了拉他衣摆,问道:“朕前几日让你派人去民间给朕买”

  “都备了。”他握了握她的小手,笑道:“保你吃个够。”

  华仪忍不住一笑,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糯齿来,两眼弯成了月牙儿。

  这便更像个小女孩儿了,之前的女帝也不知跑哪去了。沉玉伸出一根手指来,轻点她额头,扬声道:“陛下传膳。”

  殿门大开,宫人摆好桌子,宫女肃穆垂首,鱼贯而入,打开食盒,殿内霎时菜香弥漫。

  华仪吃饱之后,又有些无事可做。她这几日精神郁郁,在御花园中逛来逛去,也觉得无趣,便去了清秋阁见环姬。

  环姬按例跳舞给华仪看,这回却难得有些紧张——沉玉站在不远处,倚靠着一根红漆紫檀木大柱,如玉容颜敛在光暗交织之处,冷而淡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华仪坐在太师椅中,单手搭着扶手,双腿交叠,右手握着酒杯,仰头喝着。

  酒是桂花酿的酒,虽说不大醉人,可也禁不起她这般牛饮。

  她有心事。沉玉静静盯着华仪,突然就无比笃定这一点,不由得起了微微的愠怒——她还有什么是瞒着他的?与他在一起,她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环姬一曲跳完,敛袖屈膝朝华仪一礼,低低唤道:“陛下。”

  沉玉却起身走到环姬身边,脚步顿了顿,淡淡吩咐道:“陪陛下说说话。”便抬脚走了。

  华仪素来不过问沉玉去向,倒是朝抬眼望来的环姬弯唇一笑,举了举酒杯,道:“过来陪朕。”

  两个极为貌美的女子相对而坐,一人懒散随性,酒量不大好,一人拘谨地坐着,正侃侃而谈:“在民间,我们管那妆叫点梅妆,教坊的姑娘们喜欢画这妆,显得更温顺可人,也讨大人们欢心。”

  华仪饶有兴趣地问:“权贵宗亲,乐于此道者怕是不少罢?姑娘们讨好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环姬顿了顿,方才垂眸道:“陛下看我们这些人,或许是不理解的。我们确实得不到什么,除却被玩弄一番,运道最好的也不过是除了贱籍罢了,也有人死得不声不响,姐妹们连收尸也收不得。”

  华仪皱眉道:“所以,何必如此呢?”

  “因为,生而低贱,并不代表甘于低贱。我们我们这些人生来只懂讨好,被人骂了打了,还是得笑脸相迎,舞跳不好便关乎性命,所以,哪怕眼前的人再无礼、残暴、甚至令人作呕,我们也只能装作我们欢喜极了。”环姬不知不觉得说到此,也不禁将心声吐露出来,身子微微发抖,“向往摆脱这样的生活,向往做普通人,甚至是人上人,已经是我们骨子里无法摆脱的渴望了即使是要死,不搏也是不甘心的,谁想一辈子对人讨好呢?只是因为那人投了一个好胎。”

  华仪沉默不语。

  环姬苦笑了一声,又道:“所以,陛下对妾的恩情实在太大了,直至今日,妾都觉得自己还处在梦里,无以为报。”

  华仪不言,默默喝了一口酒,才点头道:“朕明白了。但是,朕即便是帝王,也不能改变什么。”

  “陛下不必改变什么。”环姬拿袖子掩面拭去眼角淌出来的泪,展颜道:“妾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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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陛下身份顶顶尊贵,却并不糟践我们这些低等人那回陛下的一声‘环姬姐姐’,叫妾记到了现在,还有沉玉公子”

  “嗯?”华仪眸子动了动。

  环姬低眸笑道:“他那般优秀,陛下也不曾埋没他,说到底,活到如今,各自的命也只赖自己了。”

  华仪也笑了笑,“是不曾埋没么?”

  是不是埋没了,也只有华仪自己心里清楚。最终予他一指挥使的职务,也是实在压制不住了,她千辛万苦地让他避开诸般阴私诡异,可冥冥之中似乎自由安排,总是让他瞬间长成参天大树,枝条遮天蔽日。

  可她如今,也实是委屈了他几分。譬如正经的朝臣史册留名,或流芳百世,或遗臭万年,可这样的似乎注定了与之无缘,闹得动静大了便成了奸恶谄媚小人,尽管她并非觉得他是这样的人。

  只是沉玉或许是心有不甘的,纵使他不说,她也觉得,一个前世将天下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怎么会甘心整天陪着她呢?

  环姬道:“他看陛下的眼神是不同的,只有他看陛下的时候,妾才觉得他不是冰冷的——这样的人在陛下身边,应是甘之如饴的。”

  两人一时竟有些无言。

  华仪饮着酒,直到一壶见了底,才转头看了常公公一眼,常公公连忙挥手让人再倒酒来。华仪等着酒,四处看了看,又找话道:“这里,你一个人住着还习惯罢?”

  环姬扑哧一笑,“陛下这话问得迟了,妾住了将近一年,怎么会不习惯呢?”

  “不过,妾倒是好奇。”环姬慢慢的也不在拘谨,随意地问道:“这里之前是何人所住?”

  “朕还是公主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华仪轻描淡写地说:“那时候,朕就喜欢跳舞抚琴,总是想着日后要嫁给最俊美的儿郎,他还得是父皇最得力的臣子。可是后来世事变故,朕嫁人不成,倒是做了皇帝。”

  年少时什么都不懂,整日幻想着自己未来穿着嫁衣,嫁给一个漂亮的少年郎,后来她刚刚即位,便偶然撞到了被嬷嬷拿着鞭子抽的沉玉。

  华仪回忆着,抬手指了指玉石台外的花间小路,道:“就是那里,沉玉把朕撞倒了。”

  她摔疼了,却没有哭,身后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常公公也吓得呼天抢地,可她就睁大眼睛看着跟前伏跪的少年。

  他怯弱地低着头,长睫抖动,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

  干净得似雪一样的少年。

  尽管别人都说他脏。

  于是她带着他回去,让他永远都保持着干净似雪的模样,时日一久,他就成了一种奇怪的毒,无声无息地侵入她的骨髓,让她从皮囊到心里,都烙印上了他的名字。

  他对她求而不得,她用一杯毒酒送了他的性命,而她终于被报应了。

  再来这一世,就是报应。

  环姬看着那空空的小路,温柔地笑道:“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难以预料。”

  “对啊。”华仪伏到桌上,发带垂落肩头,“朕困了,歇一会儿。”

  八月,帝王偶然风寒,久不上朝,大将军卫陟于御书房顶撞帝王,遭贬。

  河道南线即将竣工,平南王藩地属臣纷纷给朝廷让道。

  帝王寿辰将至,某日帝王偶然翻出幼时画轴,念及年幼时与平南王世子友谊,着令世子入京贺寿,顺便谈论修理河道事宜。

  半月后,平南王世子入京。

  沉玉亲自派人去迎接款待世子,平南王世子华铖来前便已打听好京中局势,此刻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拉拢沉玉,奈何沉玉实在难以巴结,世子托人捎话,三催四请,才让沉玉答应见一面。

  沉玉一身墨绿袖衫,腰悬蓝色流苏玉佩,衬出非凡风姿。在茶楼隔间见过世子之后,两人相对而坐。

  华铖上下打量着沉玉,暗暗心惊,面上却笑道:“久闻不如一见,沉玉公子俊雅无双,名不虚传。”

  沉玉微抿一口热茶,淡淡道:“长话短说,世子殿下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在下提醒了吧?”

  华铖脸色微变,点了点头,道:“公子让我刮目相看。”

  “嗯。”

  “此次相邀,实是向公子打听女帝意向。”

  “女帝意向?”沉玉抬眼,手指转着被子,眉梢一挑,倒是奇怪道:“不过是贺寿相聚罢了,世子难道觉得,还有别的什么意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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