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_穿书打工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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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巳时刚过,园中百花烂漫,戏台高筑,皇帝正坐露台。

  丝竹声起了,乐伶登台,李元盛百无聊赖,正欲走,却见远远地一个人影缓步而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艾绿色的纱裙,裙角摇曳如碧波,腰间缠着一条湛蓝腰带。

  见她款款走来,李元盛不觉失神了片刻,不禁朝前微一倾身,抬眼细看,才认出来人,招手唤道:“娴妃近前来。”

  园中的喧哗热闹乐音传了很远,身在留青宫,周妙也能隐约听到。

  在靡靡乐音她忙碌了一上午,周妙分完了茶罐里的新茶叶,回到寝殿,打算午睡片刻。

  她刚躺到榻上,一双眼睛恰好正对着床帐下挂着的缠枝熏笼。

  金链垂悬,坠着那一颗金球,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周妙不禁想,为什么会有人把它挂在床头呢?

  她仔细嗅了嗅,飘来一股淡淡的花香。香是香,可是竹笼亦香,香炉亦香,这么一小颗金球散发的香味实在有限,哪怕是用它熏被子,也是事倍功半。

  周妙侧过了身,床帐随之摇曳,垂悬的金链亦被牵动,左左右右更为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看来往后她可不能在榻上大动,不然这样明显的声响,睡觉时,谁受得了!

  周妙脑中一念忽起,仿佛参透了此熏笼的奥妙,顿时颊边生热。

  她正想要闭上眼睛,却听正殿处传来“砰”一声大响,像是门扉遽然撞破,继而便听宫人们战战兢兢的声音,道:“陛下,陛下,参见陛下。”

  陛下!

  这话音吓得周妙立刻从榻上滚了下来。

  她急急往窗边而奔,偷偷往外窥去,透过窗缝果见一脸怒容的李元盛阔步而来,脸上神色极其难看。

  皇帝!

  好好的春日百花宴,皇帝怎么忽然来了留青宫!

  李佑白呢?

  还在百花宴中么?

  周妙吓得不敢乱动,陈风此时不在,不晓得有没有其他机警的宫人去给李佑白报信。

  李元盛烦躁地扫视过正殿,殿中无人,他立时转身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先前在百花宴上,娴妃饮过酒酿,呆坐了片刻,眼眶忽然湿润了些,他本是不耐烦,可是禁不住她抹眼泪的委屈模样,于是问了情由。

  他方才晓得李佑白将那个与她相像的周家女郎送进了宫。

  娴妃泪盈于睫,附耳道:“臣妾惶恐,唯恐陛下迁怒臣妾。”

  鱼目比之珍珠,原本不值他一顾。

  可电光火石间,李元盛恍然忆起了问仙宫中惊鸿一瞥的人影。

  是啊,不是宫中的董舒娅,莫非是,是那个进了宫的周家女郎。

  他再坐不住,离席而来,他倒要看个究竟,是不是她!

  “那个周氏呢?”他的声音含着薄怒。

  周妙一听,只觉大祸临头,可是留青宫中也没有藏身之地。

  宫人跪了一地,瑟缩不言。

  李元盛大怒道:“不肯说么!当心你们的脑袋!”

  周妙咬咬牙,推开门,自偏殿转了出来,她埋低了头,跪在回廊上,道:“茶女周氏,参见陛下。”

  李元盛见她身上果然系着一条竹青腰带,目中一闪,冷声道:“你真做了茶女?”

  周妙埋头说:“回陛下,正是。”

  李元盛厉声道:“你抬起头来。”

  周妙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个惊恐非常的表情,她确实害怕李元盛,不是作伪,只需稍稍夸张一些。

  李元盛的目光却没落在她脸上,而是在她身上,自上而下,细致地打量着她。

  茶女的宫服浅绿,毫无纹饰,只有腰带绣着竹与叶。

  他是在看她的这身衣服?

  周妙不由地紧张了起来,脑中忽而记起,当夜问仙宫时,她也穿了一件型制相似的宫服,而当时的李元盛脱口而出的,是“真是你”。

  彼时,周妙以为他是把自己当成了董舒娅,可眼下细细想来,她有些犹豫了。

  不像,这身装扮绝不会像娴妃。

  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李元盛脸上的怒容却渐渐消了,他抬手道:“你来,予朕煎茶来。”

  周妙一愣,心道,这是什么路数?却也只能答了一声:“是,陛下。”

  她起身跟着李元盛进了正殿,殿中茶釜未燃,周妙捏了一把竹扇,先将泥炉点燃。

  李元盛撩袍坐于上首处,目光紧紧地跟着她。

  周妙顿觉如芒在背,她回身低头问:“陛下想用什么茶?留青宫中新奉了碧螺,最是爽口。”

  李元盛问:“用何水煮茶?”

  周妙吞吞吐吐道:“殿中只余井水了。”

  李元盛冷哼了一声,却没再说话。

  周妙硬着头皮取了“井水”的陶罐来,等待二沸,倒入了碾碎的茶叶,用竹夹搅动。

  李元盛扬声道:“你为何用此竹夹?”

  周妙讷讷答:“一直,一直用的都是竹夹。”

  “混账!错了,错了!”李元盛突然暴怒道,“去换一柄玉夹来!”

  周妙被他吼得一懵,抬眼飞快看了一眼他铁青的表情,又埋低了头。

  “回,回陛下,没有,留青宫中没,没有备玉夹。”

  周妙答得唯唯诺诺,样子局促地站着,全然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李元盛烦躁地别过眼,对殿门口的宫人道:“还不滚去取!”

  宫人得令,立刻小跑着往典茶司取玉夹。

  然而,比取玉夹的宫人先折返的,却是李佑白。

  他被陈风推入了正殿,见到怒容的李元盛坐于上首,而周妙立在茶釜前,虽埋低了脑袋如鹌鹑一般地静静立着,但人却是好端端的。

  李佑白胸中的戾气稍解,他扬唇轻笑道:“参见父皇,父皇大驾光临,何不提前告知儿臣,儿臣方能细心准备。”

  李元盛闻声,瞄向周妙,脸上亦是一笑,不无嘲讽道:“你好大的能耐,把她弄进宫来,委实煞费苦心。”

  李佑白面不改色道:“父皇见笑了,此周家女郎有恩于儿臣,从前便居于将军府中,后来,她进宫做了女官,亦是为了在京中谋求生路,儿臣知恩图报罢了。”

  周妙听罢,脸上怯懦的表情险些绷不住了。

  是她想进宫么?

  是他知恩图报么?

  这颠倒黑白的说辞未免也太厚颜无耻了。

  不过,无论如何,好在,好在李佑白回来了。

  周妙悄悄地抬眼瞧他,见他只凝望着上首处的李元盛。

  耳边又听李元盛道:“大殿下安了个茶女的由头,藏于留青宫中,耽于女色,荒唐至极。”

  周妙一听,更不是滋味,何来“耽于女色”,她敢拍着胸脯保证,来了留青宫这么些时日,李佑白绝对问心无愧,清清白白。

  就算是问仙宫那夜,那都是她出言不逊,言行有亏

  果然,只听李佑白淡淡笑道:“父皇来此品茶,便是为了教训儿臣,儿臣聆训便是。”

  这一番说得不客气,李元盛重重地拍向身侧的木案。

  “放肆!”

  李元盛正欲开口,让他跪下,可转眼又见他身下的木轮车,登时一口气提不上,咽不下,他索性起身,阔步朝李佑白走去。

  脑中盘桓已久的念头又起,他这样忤逆朕,定没有好下场。

  他生来就是太子,良师,益友,权势要什么有什么!

  而朕呢,朕的一切都是刀山火海而来,他的一切却都是朕给的!

  何来不服,何来不屈!即便折了腿,他也要让李佑白跪在他面前俯首称臣。

  李元盛的面色铁青,双颊的肌肉微微抽搐,周妙抬眼便觉不妙,而李佑白始终挺直了腰背坐于木轮车中,纹丝不动。

  周妙心跳快了两分,只见李元盛居高临下地怒视着李佑白,一手扬起,将欲落下,而稳坐不动的李佑白脸色终于变了变,他脸上薄薄一层笑意被愠怒取代。

  “父皇。”

  身后的陈风扑通跪地道:“陛下恕罪。”

  李元盛目光微变,恰在此时,殿外急急跑来一个宫侍,是宝华殿来的宫侍。

  他跪地,道:“启禀陛下,道七禅师来了,此刻拿了百花宴的拜帖在朱雀门外守候。”

  李元盛厌烦至极,眉心一皱,两步上前,巴掌重重地刮到了他的脸上,“啪”一声巨响。

  “混账东西!此等小事,何须来报!禅师有拜帖,自让他进宫来!”

  宫人被打得歪倒在地,又连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跪着哆哆嗦嗦道:“回陛下,与禅师一道等在朱雀门外的,还有,还有南越王的少子,傩延。”

  李元盛登时变了脸色:“南越人如何来了?他此番进京并未呈上信函,就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宫来!”

  周妙暗舒一口气,抬眼只见李佑白的手指轻轻一动,屈指无声地敲击着扶手。

  傩延来了。

  跪地的宫人左边脸颊此刻已经肿了起来,他轻轻倒抽了口气,一五一十小心答道:“禅师命人传了话来,说那傩延小王子傩延是进京入宫求大菱神医,给南越王后傩什娜医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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